《新民丛报》出版感言
欧阳红
《新民丛报》就要出版了,两年多来悬着的心也石头落地了。从最初的“考察”开始,搜集底本,联系图书馆,至最后复制完毕,这是我耗费心力最多、过程最长最曲折的书。这里草草几句,以作体会。
一、也说说缘起
四年多前,龚书铎先生来函,提议把《中国近代期刊汇刊》的出版继续下去。领导安排我论证、考察,随即我拜会了当年主持近代期刊影印的陈铮先生,听取意见。陈先生建议从馆藏人手,以《湘报》、《民报》为突破口。之后我丢下手头的书稿,扎到图书馆的三楼,不知不觉中一呆便是两个星期。其间,我核查了馆存的近代旧期刊,并一一做了记录,注明其出版年代、版本与馆藏情况。了解这些之后,便是考察期刊的文献价值。我仔细阅读了丁守和主编的五卷本《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》,对馆藏的重要近代期刊进行比勘、筛选。接着,我把1949年后影印过的近代期刊做了一个详细的数据,如哪些在大陆影印过,哪些在台湾影印过。
报刊,按现在的定义,是指报纸和期刊(杂志)。在近代,期刊和报纸是不分的,报纸实际上是含有新闻内容、定期或不定期发行的期刊,有旬刊、半月刊、月刊等,署名为某某“报”的,如《时务报》、《清议报》、《新民丛报》等,其实都是小册子的期刊。
《中国近代期刊汇刊》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推出,起自1895年,至1918年止,原计划第一批出版十四种:《强学报》、《时务报》、《昌言报》、《实学报》、《集成报》、《清议报》、《中外纪闻》、《经世报》、《亚东时报》、《求是报》、《知新报》、《译书公会报》、《萃报》、《蒙学报》,因各种原因,实际上只出版了《强学报》、《时务报》、《清议报》、《昌言报》、《集成报》、《实学报》,其中《清议报》已于2006年重印。关于汇刊的发起、搜集、出版,见汤志钧先生追述文章《(中国近代期刊汇刊)出版缘起》(载2007年9月28日《中华读书报》和《书品》2007年第5期)。
了解这些之后,便是敲定影印的期刊具体刊名。为了适应研究的需要,期刊的影印虽为推陈,也应出新,第二批出版的期刊不仅要与第一批有接续性,宗旨一贯,还应当重视其文献价值。在近代,对中国知识界影响最大的报刊当属《时务报》、《新民丛报》、《新青年》,两种已有影印本(《新青年》于上世纪80年代由人民出版社影印发行),只有《新民丛报》未影印出版。有一点应当注意的是,《新民丛报》在海外发行,国内只一些大的图书馆有收藏,一般人难得寓目,因而影印出版很有必要。然而它刊行至今已有百年,这一百年中,屡经战乱,收集不易,每号是否缺损也有待细核,因此影印《新民丛报》并非易事。
经过对局内图书馆近代旧期刊的多次分类、甄别,2004年11月我向领导提交了一个《关于影印近代报刊的调查》,从优先利用馆藏资源、降低成本出发,初步确定第二批影印的期刊为《新民丛报》、《湘报》、《民报》、《国粹学报》、《国风报》、《庸言报》等,并计划先搜集《新民丛报》(《湘报》、《民报》曾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影印发行过),由难而易。这一设想得到局领导的大力支持。2005年,我的工作重点因故转移到其他方向,所有与此有关的工作,随之中辍。
二、几经周折,尘埃落定
后来《新民丛报》的搜集工作时断时续,我也接触过国内几家大的图书馆,但毕竟经验欠缺,对困难估计不足,进展并不顺利。2006年初,在一个学术会议上,我有幸结识了人大的郭双林先生,闲谈间提起此事,经郭双林先生指点,得知北师大历史系(现改为历史学院)近代思想室研究室有全套《新民丛报》,这使我欣喜若狂。3月的一天,我与冯宝志、于涛主任一行拜访了北师大杨共乐院长、史革新先生,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们借用《新民丛报》的要求。但后来借书时才知道,由于年代久远,该室所藏《新民丛报》并不完整,只占整套期刊的二分之一,加上本局图书馆所藏,可使用的共六十五号,还缺三十一号,占总量的三分之一。
2006年12月,我联系上了吉林大学图书馆馆长李书源先生,希望能利用该馆所藏补齐《新民丛报》,李先生慨然允诺,并安排相关人员协助复制,那时已经临近寒假。但遗憾的是,经核查该馆所藏为五卷本《新民丛报》汇编本,不是原期刊。至此,搜求底本遇到了巨大困难,下一步怎么办呢?不久,中山大学的桑兵先生来我局访问,桑先生得知后很热心,主动提出可代为联络。同时,桑先生还建议先把底本找齐,版本的事暂时放一放。随着搜集工作的不断深入,我才知道《新民丛报》出版后,发行日增,曾多次重印,版本甚多。很快传来了喜人的消息,桑先生联系了日本一个研究所,该所藏有整套《新民丛报》的初版,并保存完好。经协商,对方承诺免费提供全套底本,只收取复制费用。这又使我欣喜不已。几天后,13方给我传来了扫描样本,但由于电脑制式的差异,根本就无法看到,使用则更不必说了。事情就这样又被搁置下来。这时,借出并复制好的六十五号期刊已完成近一年了。
之后,我又反复与几家大图书馆接触,经联系,均是“索价过高,不能承受”。这期间,令我欣慰的是,有一位学者得知我局已出版《湘报》、《民报》,主动向我提供《译书公会报》的原刊(《译书公会报》为戊戌变法时期的重要刊物,已列入《中国近代期刊汇刊》第二辑,2007年11月出版)。2007年夏天,在一次写给汤志钧先生的信中,我抱着一丝希望恳请汤先生代为联络。几天后,汤先生回信说上海社科院历史所藏有《新民丛报》,并寄上《〈中国近代期刊汇刊〉出版缘起》一文,投稿给《书品》。事情终于有了转机。因先生年事已高,《新民丛报》的核查工作就由汤先生交给其公子汤仁泽先生。经汤仁泽先生的逐页核对,确定待补《新民丛报》底本完好无损。上海社科院历史所所长芮传明先生了解情况后,特安排该馆的沈志明先生协助办理。2007年10月中旬,我踏上南下的列车去借《新民丛报》,两年多的努力终于获得一个圆满的结局,内心既兴奋,又感慨;其中甘苦,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出。就在《新民丛报》前期制作即将完成之时,汤志钧先生寄来了他为《新民丛报》撰写的《影印说明》,这正是先生多年研究的心得。
由于《新民丛报》搜集不易,版本复杂,影印后的《新民丛报》由北师大历史学院、上海社科院历史所与中华书局图书馆所藏配套辑成,有初版,也有重版,望读者鉴别。另,为便于阅读,特请人编制了全期刊的总目附于书前,并加上全书通码,以便翻检。《新民丛报》的出版可谓研究者的福音,亦可谓出版界的盛事,从搜集到出书的两年多时间里,得到学界长辈的指导与帮助,北师大历史学院、上海社科院历史所的通力合作,龚书铎先生、杨共乐先生、史革新先生、郭双林先生、马勇先生、闵杰先生、桑兵先生、汤志钧先生、芮传明先生、汤仁泽先生、沈志明先生、李书源先生等的热心支持,本局领导与同仁的关心,感触良多,谨致谢忱。至今,仍有许多近代珍贵期刊仍尘封于各大图书馆,但愿物尽其用,让更多学者使用研究。而影印出版,其实就是最好的保存。
三、关于《新民丛报》
《新民丛报》是20世纪初在日本发行的半月刊,是梁启超主持的报刊中历时最久、影响最大的刊物。1902年2月8日,继《清议报》后,梁启超在日本横滨创办的《新民丛报》,每月旧历初一日、十五日发行。次年2月起,改为十四日、二十九日发行。1904年2月以后,经常不能如期出版。1907年8月停刊,前后历时六年,共出96号,编辑和发行人署名冯紫珊,实由梁启超负责,刊物上的重要文章也大都出于梁启超之手。
《新民丛报》创刊号《本报告白》称:“本报取名《大学》‘新民’之义,以为欲维新吾国,当先维新吾民。”初创时,分图画、论说、学说、口闻短评、中国近事、海外汇报、史论、地理、教育、学术、近事、名家说丛、舆论一斑、杂俎、小说、文苑、绍介新著各栏。第二年起“改定内容”,论著门中着重论说、学说、时局、政治、历史、地理、教育,说明“以教育为主脑,以政论为附从”,“为吾国前途起见,一以国民公利公益为目的”。
《新民丛报》初创时,梁启超所撰长篇政论《新民说》,是当时较有代表性且影响广泛的文篇,提出了创办《新民丛报》的指导思想。梁启超强调“新民为今日中国急务”,大力鼓吹人们都要摆脱封建奴性,树立独立、自由和爱国家、爱民族的思想,激励人们都要具有
“自尊”、“进步”、“利群”以及“进取冒险”等奋发图强、积极向上的精神。《新民说》一发表,立即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,人们开始意识到“国民”对于国家的重要,尤其是“新民”对于“新国家”的迫切与必要。
由于梁启超议论新颖、语言明快、文字生动,深受读者欢迎,使得《新民丛报》印数日增,最初仅印二千册,到第二十号时,增至九千册,有时高达一万四千册,还经常再版、翻印。此后,梁启超“专以宣传为业,为《新民丛报》、《新小说》等诸杂志,畅其旨义,国人竞喜读之,清廷虽严禁不能遏。每一册出,内地翻刻本辄十数。二十年来学子之思想,颇蒙其影响”(引自《清代学术概论》)。此是实情,并非自夸。
《新民丛报》为辛亥革命前维新派的重要刊物,初期着力介绍西方资产阶级思想政治学说,言论激进,对中国知识界产生了巨大影响。至今仍是研究中国近代政治、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刊物。因此,重新影印《新民丛报》是完全必要和非常迫切的。